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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深陪着万意安游览了整个秦王府,假山流水,楼阁曲桥,雕梁画栋,水木清华,曲径通幽。
郝嬷嬷跟在身后,看着万小姐喜眉笑脸,一张严肃的脸笑了笑,看来小姐很喜欢秦王府。
不过这秦王府,还是缺少了一点意韵和风致,需要用女人的绕指柔肠来化开。
待万小姐住进了王府,再按照小姐的喜好来布置内院,装点府邸,砌些花草进来,再扎了个秋千。到时,王府便热闹许多了,到时再给陛下生个小皇孙。
穿过影壁,忽见一池碧水结了薄冰,冰面下的锦鲤却还在缓缓游动。
万意安忽见一只又大又肥的,扯住他的袖子,叫他过来看。
慕容深微笑地过去,陪她一起看。
望着薄冰的湖面,看着万意安上曲桥时提起的裙摆。
阮姐姐帮助了他太多,他的王府,第一位进来参观游览的女人也应该是阮姐姐才对,这才对得起阮姐姐。
可没想到,却是让另一个女人进来了。
但慕容深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贪慕权力,他要握着权柄,再也不要再体验任人宰割的滋味,宫里如野狗般讨食的日子,最耻辱的历史刻在了他的身上,对于慕容深来说,没比权利更重要的东西了,就算似他性命的阮姐姐,也只能排上第二。
他没有权力的话,根本就娶不了阮姐姐,更何谈其他,他要见她一面都难。
所以,他必须看着万贵妃的眼色行事,必须笼络万家,他只有娶到万意安,才能站稳脚跟。
于是,他极尽所能地投其所好,隔三岔五便将江南进贡的稀世珍宝、西域进献的奇珍异玩,悄然送入万家宅邸,讨万意安的欢心。
只要捧着那至高无上的传国印玺,他才能做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他也是身不由己。
他只能巧言周旋、多方维护,甚至不惜违背本心。
所以,在万贵妃的眼皮底下,他只能渐渐疏远阮姐姐。连前头过腊八节的时候,他亦没有给阮姐姐送去贺节贴,阮姐姐却给他写了,在信中跟他问安,每逢过节,她都会给他写一封。
慕容深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想,每一个往上爬的男人,都会理解和认同他的做法。
他不能因为感情而影响了他的决策和大业。大业未成,儿女情长只会成为致命的软肋,要做一番成就,必须要有取有舍。
慕容深陪着万意安在王府里游玩了一个小时。
临近日暮,万意安在园林里玩累了,竟睡着了。
郝嬷嬷则站在车边,便见一身绿色底子缎暗团龙棉袍的慕容深抱着万小姐走了出来。
而万意安正在他怀里睡得安稳,手还拽着他的衣襟,弯弯的睫毛垂着。
郝嬷嬷让丫鬟扶着裹了披风的小姐上了马车。
郝嬷嬷转头,眉目慈祥,“秦王殿下有心了,老奴会为殿下在贵妃娘娘面前说几句美言的。”
“到时在皇子选妃宴上,陛下和贵妃娘娘会给殿下赐婚。”
杜娇娘一走,中宫位置便空悬。
不出意外的话,将来皇后便是她们家娘娘,届时,秦王殿下再努努力的话……
郝嬷嬷目露慈爱,秦王真是好福气。
慕容深告别了她们。
万家的马车缓缓驶离。
今夜,慕容深躺在紫檀木雕夔龙纹床,缓缓地坠入了梦乡。
自打搬入了秦王府,慕容深都睡得安稳,因为他搬出了皇宫,这是属于他自己的府邸。
可不知为何,他今夜却在梦里挣扎。
梦里,他同样带着一个女人,来参观他的府邸观园。
他拐了一道门,跟她穿过重重游廊。
唯一不一样的是,这座府邸,并不是他的秦王府,明明对他来说是全然陌生的才是,可慕容深到了这,竟觉得无比安然放松,就仿佛是他的家中一般。
而与他牵手的,不是万意安,而是回过头,露出了阮姐姐那张似花非雾,玉娇香怨的脸。
是阮姐姐,又不是阮姐姐。
一模一样的脸,神态却迥乎不同。
眼前的这张脸,眉眼多了几分温婉,像是江南被水娇养出来的花,惹人怜惜。
原本她在春意黯然的园子里,拿着团扇在花间扑蝶。
他眼里含笑地望着,目光从来不离她。
忽然,扑蝶的女人停下,她忽然蹲下来,在那低低啜泣,泪珠一颗一颗滴落在雪青色的锦缎上,晕出大片水渍。
慕容深却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被淋湿了。
他走过去,问她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
她抬起了埋在膝上的脸,李树下她用一双红润的杏核眼看他。
不知为何,梦里的他性子没什么耐心,甚至可以说的是狂躁,他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她还在啜泣。
慕容深想将她揽在怀里,可梦中的他身子根本就动弹不了,亦没有一丝对她的怜惜。
忽然,轻轻呜咽的女人却拉住了他的袖子。
她攥着绣帕的指尖微微发白,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她抬眼偷瞄高位上的他。
“殿下,你能不能娶我为……妃?”
中间的字含糊不清,慕容深听得不太真切。
他也没起疑,直接被他给漏掉了。
迟迟听不到她的回答,阮姐姐变了脸,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
他却倏地攥住她精致下颌,捏着抬了起来。
慕容深感觉自己的嘴皮子在动:“就凭你,也配当本王的妃子?”
“是什么,让你这个小小的谢家表姑娘产生了这样的勇气?”
他的唇角绽出了一个玩味又近乎薄情的弧度。
“阮凝玉,你真是痴心妄想。”
梦中的自己说出自己这辈子都不敢对阮姐姐说的话。
他不敢置信,平日里阮姐姐对他笑,他能开心一整天,连梦里都是香甜的,他不敢相信这样对待阮姐姐的人竟会是“他”自己!
慕容深气得发抖,他想去推走梦中的“他”,对他来几拳,不准这么对阮姐姐!阮姐姐会伤心的!
可偏偏,梦里的“他”却这么做了,甚至觉得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
一个谢府里的表姑娘而已,确实配不上他。
对面的阮凝玉愣了又愣。
女人的泪花还停留在她的杏眼中。
她轻抿了下唇。
他说出这句话,纯粹是恶意,他就想看她被他气得哭哭啼啼,梨花带雨的样子,恨不得她脸上每一滴晶莹又漂亮的泪珠都为他而流干才好。
却没想到,阮凝玉微咬的红唇却松开了,她忽然两根软软的手指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摇晃了一下,明明前头他对她说了这么混帐又恶劣的话,可她却对着自己含情凝睇,启开贝齿,胭脂微晕,嫣然一笑。
“既然这样,凝儿便等着殿下喜欢凝儿的那一天,凝儿可以等。”
手中的温香软玉,以及女人脸上过分明媚生辉的笑靥,一下便看恍了他的眼。
但慕容深却看得出来,她含雾的眸其实是在掩盖着悲伤,她强忍着恐惧握住了自己的手。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慕容深还是一眼便看见了她那微微发颤的细白脖颈,如同羊羔,任人宰割。
她毫不做作,爱慕虚荣,胆小又有气魄,竟将他先前所见过的庸脂俗粉都比了下去。
她美若琉璃的水眼中,倒映的却是城池沦陷,动了心却不得而知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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