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狐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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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带着硫磺与血锈的粘稠死寂，重新笼罩了葬魂谷边缘的晶化黑森林。惨白的月光穿透扭曲虬结的黑色枝桠，在坚硬冰冷的晶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如同凝固的污血。

公输月沉没的那片黑色泥沼，此刻只剩下粘稠的、不断鼓起气泡的漆黑表面。几缕布满暗红斑驳锈蚀的金铜色金属根系如同垂死的毒蛇，在泥浆边缘无力地扭动、抽搐，最终也缓缓沉入那吞噬一切的黑暗之中，再无半点声息。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混合着金属锈蚀与浓烈硫磺的恶臭，证明着那里曾发生过的惨烈挣扎。

白起半跪在冰冷的晶化地面上，布满血污的拳头死死砸在坚硬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指节崩裂，鲜血渗出，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眼睁睁看着公输月被失控的金属同化和污秽泥沼吞噬，那种无力感如同毒藤般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他身后，陈三依旧昏迷，气息微弱；叶清雪躺在污泥中，如同失去生命的冰雕；叶红绫瘫在血泊里，每一次痉挛都带出粘稠的魔血，魔瞳空洞地望着惨白的月轮。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残存的意志。

就在这时，一声压抑着极致痛苦的、带着破碎颤音的吸气声，从嶙峋的黑石间传来。

是苏九漓！

她竟然在剧痛中强行苏醒了过来。

左腿骨折处传来的、如同被无数烧红钢针反复穿刺的剧痛，让她艳丽的面容扭曲得近乎狰狞，冷汗混着泥污从额角滑落。体表那些被神光引燃、又被坠落冲击撕裂的灼伤，此刻在空气中暴露，每一次细微的摩擦都带来钻心的刺痛，如同被剥去了皮肤。但最致命的，是腕间！

那万言骨环的焦痕，深可见骨！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灼红色，仿佛皮下的骨头仍在被无形的火焰炙烤！深入骨髓的灼痛如同附骨之蛆，一阵阵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神魂。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将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灵魂之上！

“嗬…嗬…”她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带来撕裂般的痛楚。涣散的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森林：沉没的公输月，濒死的叶红绫，昏迷的叶清雪和秦昊，以及那个半跪在地、背影沉重如山的杀神。

不能…不能就这样结束！

清雪姐还在昏迷！秦昊生死未卜！血祭的阴影笼罩着所有人！

一股源自狐族血脉深处的不屈，混合着对同伴的责任，以及对神魔两族设局玩弄的滔天恨意，如同微弱的火苗，在无边的痛苦与绝望中挣扎燃起。

必须做点什么！必须知道敌人到底在谋划什么！

她的目光，死死盯住了森林深处，那片硫磺恶臭最为浓烈、隐约可见扭曲魔气升腾的方向。那里，是魔族哨站的位置！也是葬魂谷真正入口的屏障！公输月最后探测到的恐怖能量，正源源不断地汇聚向那里！

潜入！盗取情报！哪怕…万劫不复！

这个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蛇，噬咬着她的神经。以她现在的状态，潜入魔族哨站无异于自投罗网，十死无生！

但…别无选择！

苏九漓咬破了早已干裂的下唇，一丝带着狐火气息的滚烫精血渗入齿间，带来短暂的清醒和力量。她眼中，那几乎被痛苦淹没的金红火焰，再次倔强地燃烧起来！

“幻…千面…”她艰难地抬起未被骨环灼伤的右手，指尖颤抖着掐出一个极其复杂的法诀。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金红狐火在指尖跳跃、扭曲。

嗡！

一层极其稀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幻影瞬间覆盖了她的身体。她扭曲痛苦的面容、断裂的左腿、遍布的灼伤…所有显眼的特征都在幻术下被强行扭曲、淡化，化作一个模糊不清、气息微弱的、如同被魔气侵蚀的普通兽族伤兵模样。甚至连腕间那可怕的骨环焦痕，都被幻术暂时遮掩。

这是她最后的力量！维持这层薄如蝉翼的幻术，需要持续燃烧她本就枯竭的本源狐火，更会加剧骨环反噬带来的神魂灼痛！

“呃…”幻术完成的瞬间，苏九漓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带着金红火星的血丝。腕间的灼痛骤然加剧，仿佛有火焰顺着骨头烧进了脑髓！她强忍着几乎要撕裂神魂的剧痛，用尚算完好的右臂支撑着身体，拖着那条完全无法着力的断腿，一点一点，如同最卑微的爬虫，向着那片魔气森然的方向挪去。

每移动一寸，都是在地狱的刀山上翻滚。断骨摩擦着皮肉，带来无法言喻的剧痛。灼伤的皮肤在粗糙的晶化地面和尖锐的黑石上摩擦，如同被砂纸反复打磨。最致命的是腕间骨环的反噬灼痛，如同附骨之疽，疯狂啃噬着她的意志，试图将她拖入昏迷的深渊。

晶化森林的地面坚硬而冰冷，布满尖锐的凸起和细密的裂痕。她拖行的轨迹上，留下了一道蜿蜒的、混合着暗红血渍和黑色污泥的痕迹。浓烈的硫磺毒瘴随着她的深入而愈发浓郁，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吸入滚烫的沙砾，灼烧着肺腑。

不知爬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前方扭曲的黑色巨木变得稀疏，一片由暗红色、如同凝固血浆般的巨大晶簇构成的屏障出现在视野中。晶簇散发着灼热的气息和浓烈的硫磺味，表面流淌着粘稠的暗红光泽，构成了一道扭曲、狰狞的天然壁垒。壁垒后方，隐约可见几座由漆黑兽骨和晶化岩石搭建的简陋哨塔轮廓，塔顶燃烧着幽绿色的魔火，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魔族的哨站！葬魂谷入口的最后屏障！

苏九漓蜷缩在一丛散发着恶臭的、低矮的黑色棘刺灌木后，身体因剧痛和持续的幻术消耗而剧烈颤抖，汗水浸透了破烂的伪装衣物。哨塔上有影影绰绰的魔兵身影在巡逻，尖锐的嘶鸣声和沉重的脚步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壁垒前的空地上，残留着大片大片暗红色的污渍，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显然是处理“祭品”的场所。

如何潜入？哨塔居高临下，壁垒唯一的入口处有两名气息凶悍、手持布满倒刺骨刃的魔兵把守，猩红的魔瞳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就在这时，一阵带着浓烈硫磺味的风卷过，掀起了壁垒前散落的一些破败兽皮和杂物。一张被随意丢弃在晶簇角落、沾满污秽的、由某种黑色兽皮鞣制而成的卷轴一角，被风吹得微微掀起！

卷轴边缘，一个用暗红如凝固血液的颜料描绘的、复杂而邪异的符文，一闪而过！

苏九漓瞳孔骤然收缩！那符文的风格和波动…与公输月最后探测到的、烙印在地脉深处血肉晶体上的巨大法阵符文，如出一辙！这很可能是…血祭阵图的一部分！

机会！唯一的、稍纵即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