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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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门的铜铃在风中碎作金粉，万千光点随旋风卷向悬镜裂缝。

金粉融入冰蓝火焰，竟在光华中补全了婴孩形态的四肢。

梁间的老燕惊恐地抖动羽翼，脱落的银毫在婴孩眉心点出命轮旋涡，黑白双色的纹路缓缓旋转，映出六道轮回的虚影，每一圈转动都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梵唱，仿佛来自遥远的彼岸世界。

此刻老掌柜突然挥起竹帚扫尘，帚梢枯枝上沾着的泥水甩落处，青石板上浮现出朱砂批命印。

那是茶馆初代说书人留下的笔迹，朱砂如血，字字泣泪，记载着\"情丝三百，织年余烬\"的宿命，此刻笔画间溢出的血珠正滚向婴孩蜷曲的指缝，仿佛要将这段被时光掩埋的往事，重新注入新生的生命。

午时，裹裘客人如遭雷击般突然跪倒在地，双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捂住耳朵。

颅骨深处传来的九幽冥剑的铮鸣，犹如万鬼哀嚎的交响乐，震得尾戒上的霜纹如蛛网般寸寸碎裂。

当裂缝如毒蛇般蔓延至太阳穴时，三百道情丝如离弦之箭般从他眼角的血丝中迸射而出，如蛛网般紧紧缠绕住冰蓝婴孩的脚踝。

阿芒惊恐地发现，那些血丝里竟裹着青阳宗覆灭当日的残像——苏雨薇挥剪斩断因果线的瞬间，青铜镜裂成的万片碎光中，正倒映着慕昭雪被情蛊灼穿的心脏，鲜血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染红了她洁白的嫁衣。

婴孩的足部如同被惊扰的野兽般猛然踢蹬，胎动引发的震波如狂风般掀翻了药瓶，瓶底的琉璃渣子如滚珠般滚入石缝。

刹那间，地底的星砂流如汹涌的波涛般裹着金粉逆冲霄汉，在茶馆穹顶织出一幅星河倒悬的奇观，万千光点如流星雨般坠落，却在触及地面时如脆弱的琉璃般化作齑粉，在青石板上洇出无数细小的剑痕，宛如一幅惨烈的战地图景。

未时，悬镜如被重锤击碎的瓷器般轰然崩解，青铜渣如雨般落下，浇灭了冰蓝火焰。

灰烬中央，三寸高的玉雕童子如沉睡千年的古莲子般缓缓站起，他右臂残留着陀螺旋纹，左腿镶嵌着青虫翅膜，半玉半鳞的身躯在天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右眼中映着轮回境的星砂，左眼中凝着古镜的裂痕。

当他如风中残烛般跌向客人染血的尾戒时，戒圈的霜纹如被暖阳融化的积雪般突然软化成柔和的光，将童子紧紧裹成一枚婚戒新镶的玉髓石，石心冰裂处涌动着混沌初开的地乳泉，泉水叮咚作响，宛如天籁之音，每一个音符都带着鸿蒙初辟的苍茫。

泉水中沉浮着三百年前的婚书残页，苏雨薇用银剪刻下的誓词如被岁月侵蚀的古碑般缓缓溶解，每一个褪字都化作灵动的游鱼，逆着泉水游向婴孩翕动的唇间，仿佛在诉说着那段被命运无情捉弄的凄美爱情。

阿芒跛足顿地，如受伤的雄狮，伤口处的银根猛然迸发出璀璨如虹的光芒，地乳泉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巨龙，穿透石缝，喷涌如柱，清澈的泉水如汹涌的波涛，漫过柴垛的青苔。

那些苔花的触须如饥似渴地疯狂吸吮着灵液，瞬间长成如手臂般粗壮的藤蔓，如灵动的蛇一般，缠绕着梁柱，迅速向上攀爬，在顶端开出如妖冶的花盏。

每朵花心都如同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着悬镜碎片里的时空裂隙，阿芒透过花心，仿佛看到了年幼的苏雨薇在青阳宗剑冢练剑的矫健身影，看到了慕昭雪嫁衣上的凤凰被鲜血浸透的凄惨模样。

还看到了裹裘客人藏在袖中的半截剑穗，正随着泉水的震颤，如翩翩起舞的蝴蝶般抖落出冰璃剑簪的最后一片残芒，每一片残芒都闪烁着昔日的光辉与今日的哀伤。

不知何时，茶炉的青烟如袅袅的轻烟，重新升腾而起，只是这一次，烟缕中弥漫着玉髓的清冽与地乳泉的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