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情丝渡厄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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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悬墟的毁灭风暴如同太古巨兽的垂死挣扎，在血手、无舌、盲账、聋史、铁面五道薪柴燃尽、将最后的力量与意志尽数灌注于齐不语与冷月之身后，终于抵达了最狂暴的顶点。空间不再是崩解，而是在发出无声的尖啸中彻底湮灭、重组、再湮灭！巨大的倒悬山岩如同被无形巨手揉碎的面团，化为齑粉又被混乱的引力拉扯成诡异的星环状残骸。地面流淌的暗红粘稠液体被蒸发、冻结、气化，形成大片猩红与冰蓝交织的致命瘴云。法则碎片不再是雨，而是化作撕裂一切的法则风暴，所过之处连混沌本身都被切割、粉碎！

齐不语背负着冷月冰冷而沉重的琉璃身躯，如同风暴中一叶随时倾覆的孤舟。左手手背，血手判官以血魂点燃的律令烙印灼热如熔岩，剧痛深入骨髓；眉心处，那融合了“无相真相”碎片、无舌的罪证烙印、盲账的混乱价值、聋史的痛苦历史以及铁面守护意志的暗金符文，此刻正如同超负荷运转的星核，爆发出刺目欲盲的、不断变幻色彩（暗金、血芒、混乱金、灰黑怨、银白守护）的恐怖光芒！这光芒并非庇护，而是极度不稳定的能量冲突风暴！无数种相互排斥、相互湮灭的法则信息与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对冲、爆炸！皮肤下浮现的诡异符文如同烧红的烙铁，每一次闪烁都带来撕裂灵魂的剧痛，七窍中流淌的不再是鲜血，而是粘稠的、混合着各种能量残渣的光流！

每一步迈出，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和肌肉纤维撕裂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着烧红的刀片和冰冷的法则碎渣。混乱的感知中，五煞临终的意念、飞升者泣血的低语、盟主冰冷的咆哮、以及那庞大循环处理器网络中冷月与苏半夏痛苦挣扎的画面……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疯狂穿刺着他残存的意识。

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也不知道要逃向何方。只知道不能停下！停下，便是被身后那毁灭一切的风暴吞噬，便是辜负了五道薪柴燃尽换来的托付！背上冷月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冰冷触感，是此刻唯一能锚定他濒临崩溃意志的坐标。

凭借着残存的“无因果”特质对混乱法则的一丝微妙规避，凭借着五煞灌注力量带来的、超越极限的求生本能，齐不语在湮灭的风暴缝隙中亡命奔逃。他冲过沸腾的猩红瘴云，撞碎凝结的冰蓝雾墙，踏过不断塌陷、化为虚无的破碎大地。身体早已麻木，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驱动着残破的躯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前方毁灭性的法则风暴和空间乱流，似乎被某种更宏大、更古老的力量强行排开、抚平。

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悸的死寂，取代了所有的喧嚣。

齐不语踉跄着冲出最后一片翻涌的暗红瘴气，脚步猛地顿住。

眼前，已非倒悬墟那扭曲破碎的景象。

这是一片无法形容其广袤的……虚无。

脚下是坚实、冰冷、光滑如镜的黑色地面，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与上方同样无边无际、光滑如镜的黑色“天穹”相接。没有光源，却有黯淡的、均匀的灰白色光芒不知从何处弥漫开来，照亮这片死寂的空间。空气（如果还能称之为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窒息感。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流动的刻度，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琥珀。

而在齐不语前方不足百丈之处，这片光滑的黑色大地上，赫然裂开了一道……深渊。

它并非地质运动形成的峡谷，更像是空间本身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力量硬生生撕开的一道巨大伤口。深渊的边缘光滑、陡峭，向下垂直延伸，深不见底。深渊内部，并非黑暗，而是翻滚、沸腾、旋转着无法形容其色彩的混沌光流！那光流呈现出一种不断生灭、相互吞噬的“轮回”本质！时而化作亿万张痛苦哀嚎的生灵面孔，时而又坍缩成冰冷死寂的星辰尘埃；前一秒是生机勃勃的森林虚影，下一秒便化为焚尽万物的滔天烈焰；无数破碎的时空片段、颠倒的因果链条在其中沉浮、搅拌，散发出一种吞噬万物、抹杀存在、让一切重归混沌的终极湮灭气息！

这便是倒悬昆仑真正的核心禁区之一——归墟之渊！狂暴的轮回之力在此汇聚、沸腾，形成隔绝一切的终极天堑！任何物质、能量、甚至法则、神识，一旦触及那翻滚的混沌光流，都将被瞬间卷入那无休止的轮回漩涡，被彻底分解、同化、湮灭，成为轮回混沌的一部分，永世不得超脱！

仅仅是站在深渊边缘，凝视那翻滚的混沌光流，齐不语便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那无尽的轮回漩涡吸扯出去！眉心那枚超负荷的符文光芒剧烈闪烁，内部蕴含的各种冲突力量似乎都在这轮回伟力面前感到了本能的恐惧与颤栗！他背上的冷月，身体也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裂纹深处逸散的三色光焰似乎受到了某种牵引，明灭不定。

退路，早已被身后湮灭的风暴彻底堵死。前方，是吞噬一切的归墟之渊。

真正的绝路！

齐不语缓缓放下背上冷月冰冷的身躯，让她靠在一块光滑的黑色巨石旁。他单膝跪地，左手死死按住灼热剧痛的手背烙印，布满血污和能量残渣的脸上，那双几乎被混乱光芒淹没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翻滚的轮回深渊。一丝冰冷的绝望，如同深渊中探出的触手，缠绕上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跨越？

如何跨越？

以他现在的状态，哪怕靠近深渊边缘，都会被那狂暴的轮回之力瞬间撕碎、吞噬！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意念波动，如同沉睡的种子被惊醒，悄然从冷月那冰冷的琉璃身躯深处传来！

齐不语猛地转头！

只见冷月靠坐在黑色巨石旁，那双紧闭的、如同覆盖着万载寒冰的眼眸，此刻竟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缝隙之中，不再是左眼炽白烈焰与右眼幽蓝寒渊的异色光芒，而是一片混沌的、濒临熄灭的灰暗。然而，在这片灰暗的最深处，一点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由铁面巡使注入的银白守护意志构成的光点，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燃烧着！

她的目光并未看向齐不语，而是穿透了空间的距离，死死地、死死地“锁定”了深渊对岸——那片同样光滑死寂的黑色大地的深处！

齐不语顺着她的“目光”感知过去，残破的神识在轮回之力的干扰下艰难延伸……终于，在深渊对岸那浓郁的混沌光流映照不到的阴影里，他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到极致、却纯净无比的生命气息！

如同荒漠中即将干涸的最后一滴清泉！

如同无尽寒夜里摇曳欲熄的最后一星烛火！

是苏半夏！

是药灵的气息！虽然微弱得如同游丝，却顽强地存在着！无舌讼师最后传递的意念——“女娃……生机……核心……被……守护……转移……”——竟是真的！苏半夏并未被完全吞噬同化，她的一线生机，被某种力量守护着，转移到了深渊的对岸！

“半……夏……”一声极其微弱、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又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执念的呼唤，从冷月干裂的、毫无血色的唇间艰难地挤出。

这声呼唤，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在冷月那濒临熄灭的灰暗意识深处，荡开了一圈微弱却清晰的涟漪！

她“看”到了！

看到了流民渊炼狱中，那个燃烧白发、冰裂双手、却依旧温柔地抱起啼哭婴儿的苍白侧影……

看到了自己身中剧毒、寒毒失控时，那人不顾生死引毒入体时紧蹙的眉头和嘴角的血丝……

看到了那凝固时光中，自己燃烧情丝照亮前路时，那人眼中碎裂般的绝望与痛楚……

更看到了此刻，深渊对岸那缕微弱却无比熟悉的生机之火！

一种超越了肉身痛苦、超越了灵魂衰竭、甚至超越了死亡恐惧的纯粹意志，如同沉睡亿万年的火山，在冷月冰冷死寂的躯壳深处轰然苏醒！

不！

不能让她死！

不能让她独自在对岸凋零！

要过去！必须过去！

这股意志之强烈，瞬间压倒了体内寒烬燃情之力枯竭的虚弱，压倒了法则创伤带来的无边剧痛，甚至暂时压制了眉心符文的混乱冲突！她那双灰暗的眸子深处，那点银白的守护光点猛地炽亮了一瞬！

“嗬……！”

冷月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布满裂纹的琉璃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她艰难地抬起那双同样布满冰裂纹、如同即将破碎瓷器般的双手。

指尖，不再逸散三色光焰，而是开始亮起一种奇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