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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
冰冷、粗糙、带着尘土与血腥混合气息的真实触感,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刚刚挣脱镜渊囚笼的意识之上。
苏半夏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喘息撕裂了干涩的喉咙,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灼痛。视线模糊了片刻,才艰难地聚焦。依旧是那间劫后余生的陋室。土墙冰冷斑驳,凝固的灯泪在地面投下扭曲的阴影,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与草药残余的苦涩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肺腑上,提醒着她残酷的现实并未因镜渊的破碎而改变分毫。
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冰冷的铅块,每一寸筋骨都残留着被反复撕裂的剧痛余韵。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触碰到脸颊——松弛、布满深刻皱纹的皮肤,粗糙如同砂纸。鬓角垂落的发丝,干枯、灰白,刺眼地提醒着被人面瘤两次剥夺的二十年光阴。一股深入骨髓的迟暮虚弱感缠绕着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破风箱般的杂音。她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却只换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佝偻的脊背无力地抵着冰冷的土墙。
冷月斜倚在离她不远的另一面土墙下,双眸紧闭。那张素来清冷如霜的脸庞,此刻只剩下一种被彻底透支后的惨白,如同最劣质的白纸,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眉宇间紧锁的刻痕更深了,即使在昏迷中,也未曾松开。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手腕内侧那道荆棘状的暗红印记,此刻黯淡得几乎与周围的皮肤融为一体,只有凑近了才能看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搏动。她传递过来的意念,是一片被冰封的死寂,只有最深处,残留着一丝焚尽镜渊后的、滚烫的余烬,以及一种巨大的、灵魂被掏空后的虚脱。
而齐不语…苏半夏的目光艰难地移向墙角那片最深的阴影。他依旧蜷缩在那里,姿势与进入镜渊前毫无变化。身下那片干涸发黑的血迹,如同凝固的绝望。枯槁的身体僵硬地佝偻着,破旧的衣襟敞开着,露出胸前那道深色的、断裂骨刺状的暗红印记,冰冷而死寂。没有呼吸的起伏,没有生命的温度。那张深埋在阴影里的脸,只有下颌绷紧的线条,凝固着承受剧痛时的最后痕迹。深陷的眼窝空洞地睁着,倒映着顶棚剥落的灰扑扑蛛网,里面那点曾经顽强燃烧的生命微光,已彻底熄灭,如同燃尽的烛芯,只剩下一缕冰冷的青烟。
巨大的悲恸与一种失去重心的空洞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苏半夏。镜渊中的挣扎,冷月那声“偏要这有血有泪的人间”的嘶吼,此刻在现实的冰冷死寂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齐叔…终究还是走了。为了唤醒她的真名,为了点燃琉璃花,为了盗取那片刻的名之琥珀…耗尽了最后一丝存在于世的痕迹。而冷月姐…为了劈开镜渊之路,燃烧了灵魂的本源,此刻也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而她…这具被强行剥夺了二十年生命、如同枯槁老妪般的残躯,又能做什么?
绝望的灰烬无声地飘落,覆盖在心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与悲恸中——
嗡!
桌上,那本沉寂的无名医经,枯黄的纸页再次无风自动,发出细微的、如同叹息般的沙沙声。
紧接着,一股冰冷、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意味的意念流,穿透了苏半夏因巨大消耗而脆弱不堪的识海屏障,直接烙印而下:
一幅景象——并非荒原魔树,而是陋室之内!景象的中心,赫然是墙角那具彻底失去了生息的、齐不语的尸体!在他胸口那道深色的、断裂骨刺状的暗红印记上方寸许的虚空中,一点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黯淡的金色光尘,如同沉睡的萤火,正极其缓慢地、顽强地闪烁着。
景象烙印的瞬间,一段冰冷而玄奥的信息洪流紧随其后,涌入苏半夏的意识:
“情魄归墟,泪泉亦枯。然天道有缺,唯‘至悲之泪’可引新律,弥合终焉之痕。骸树之根,魔种之巢,其命门所系,非力可破,唯此泪可蚀!”
至悲之泪?引动新律?蚀穿魔种命门?
苏半夏残破的意识如同被冰水浇头,猛地一震!巨大的荒谬感与冰冷的希望瞬间交织碰撞!泪水?此刻的她,悲痛欲绝,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巨大的生命流逝带来的干涸与灵魂的疲惫,早已榨干了泪腺。而冷月…她的情魄在镜渊中虽被唤醒,但此刻灵魂透支,如同冰封的死火山,如何引泪?至于齐叔…他早已魂飞魄散,只剩下一具冰冷的躯壳和那点微弱的光尘…
等等!光尘?!
苏半夏的目光死死钉在识海景象中,齐不语尸体上方那点微弱闪烁的黯淡金光尘上!医经的意念所指…难道是它?
紧接着,更详尽、也更令人心胆俱裂的信息洪流涌入:
“轮回宿孽,情魄永缺。其魄散前,以‘无痛’为茧,封存毕生至悲于魂核。欲取泪引,需破茧盗悲!以‘名’之针,刺‘情’之旧伤,启其封印之痛!痛至极处,情魄虽残,泪泉或涌!然此举凶险,如持火烛探油海,稍有不慎,封印反噬,残魄湮灭,泪引成空,魔种立至!”
轰!
这段信息如同惊雷,狠狠劈在苏半夏的灵魂之上!
她瞬间明白了!
齐不语!他那无数次轮回中亲手弑杀至爱的宿命!那无法承受的巨大痛苦,早已将他的情魄撕裂、残缺!为了活下去,为了不彻底疯魔,他在灵魂深处构筑了最坚固的封印!以“无痛”为茧,将毕生积累的、足以焚毁灵魂的至悲之痛,死死封存在灵魂最核心!这也是他为何总是沉默,眼神深处总是带着死寂的疲惫!因为他感受不到痛,或者说,他将所有的痛,都锁在了灵魂的囚笼里!
而此刻,医经竟要她——以金针为媒,以她掌控的“名”之劫力为引,去刺破齐不语灵魂深处那层“无痛”的封印!强行撬开那囚禁着毕生至悲的牢笼,盗取那被封印的、足以让情魄残缺者都为之落泪的极致痛苦!
这哪里是取泪?这是对一个早已魂飞魄散、只剩一点印记的亡魂,进行最残忍的二次凌迟!是要将那血淋淋的、被刻意遗忘的、每一次亲手杀死挚爱的绝望与悲恸,重新挖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比镜渊中的轮回景象更加残酷百倍!因为镜渊只是幻象,而这…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印记最深处、最真实的痛觉洪流!
更可怕的是,医经的警告——如同持火烛探油海!那封印一旦被强行刺破,被压抑了无数轮回的至悲洪流瞬间爆发,极可能将那点仅存的残魂印记彻底冲垮、湮灭!泪引未成,齐不语将彻底归于虚无,连最后一点存在过的痕迹都将消失!而魔种(人面瘤)一旦感知到封印被触动,必将瞬间降临!
“不…不能…” 苏半夏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发出破碎的气音。巨大的恐惧和一种亵渎亡者的罪恶感让她浑身冰冷。她看着墙角齐不语那冰冷的尸体,看着那点微弱闪烁的光尘,仿佛看到了无数个轮回中,他亲手杀死爱人后那绝望空洞的眼神。她怎么忍心?怎么能亲手将他推入那比死亡更痛苦的深渊?
“苏…半…夏…”
一个极其微弱、却带着巨大疲惫和一丝催促的意念波动,极其艰难地从冷月的方向传递过来。苏半夏猛地转头。
只见冷月不知何时已微微睁开了眼睛。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眼神涣散而虚弱,却死死地、穿透了空间的阻隔,钉在苏半夏的脸上。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传递着什么。
没有声音,但苏半夏读懂了。
冷月的眼神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没有对痛苦的逃避,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决绝,以及一丝…不容置疑的催促——动手!为了那渺茫的、可能改变一切的希望!为了不让所有人的牺牲彻底白费!
同时,苏半夏的灵魂深处,那点代表着齐不语的暗金光尘,也极其微弱地、却异常清晰地闪烁了一下。那闪烁中,没有恐惧,没有抗拒,只有一片沉沉的、早已了然一切的平静,以及一种…近乎解脱的期待。仿佛在说:来吧,打开那牢笼。那痛苦,本就是我应受的。若这痛苦能化为最后的力量…值了。
冷月的催促,齐不语残魂的平静,如同两道冰冷的锁链,死死地捆住了苏半夏摇摇欲坠的心神。巨大的矛盾撕扯着她,让她几乎要在这重压之下彻底崩溃。一边是亡魂的安宁与可能带来的彻底湮灭,一边是唯一的希望与无法承受的亵渎之罪。
陋室内的空气凝固了,沉重得如同水银。只有苏半夏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在死寂中回荡。
时间在粘稠的绝望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凌迟。
最终,那根名为“责任”的弦,那根被齐不语以生命刻下、被冷月以灵魂点燃的弦,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却最终绷紧到极限的铮鸣!
苏半夏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那只枯瘦、布满皱纹、却异常稳定的手。
她的指尖,没有针。
但她的意识,却如同最精准的外科医生,瞬间凝聚!灵魂深处那道代表着“名”之劫力的暗金色符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光芒并非实体,却蕴含着洞穿虚妄、直指本源的锋锐意志!
她以自身的意志为引,以“名”之劫力为锋,在虚空中,凝聚出一根无形的、纯粹由精神力量构成的——“名之金针”!
针尖细若毫芒,闪烁着冰冷的、暗金色的光泽,散发出一种篡改规则、直刺灵魂本源的恐怖气息!
她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带着巨大的悲恸和一种近乎自戕般的决绝,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落在了墙角齐不语尸体上方——那点微弱闪烁的黯淡金尘之上!
那点光尘,便是他残魂印记的核心,亦是那囚禁着毕生至悲的“无痛”封印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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