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脱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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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剑冢的喧嚣沉寂了。

无数柄残剑断刃如同被无形之手安抚，停止了嗡鸣与跳动，重新归于死寂的守望。

唯有空气中残留的铁锈腥气和那尚未完全平息的驳杂剑意，无声诉说着方才那场席卷整个剑冢的共鸣。

玉清尘独立于剑丘中心，脚下的断剑碎片在他周身铺开一片小小的空地。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深处那映照万剑的纯粹锋芒悄然敛去，沉淀为一种深潭般的幽邃。

他抬起仅存的左手，五指虚握的动作尚未松开。掌心空空如也，却仿佛残留着方才引动万剑齐鸣时那沉重无匹的“势”。

那不是实质的剑，而是他心中那柄破茧而出的“剑心”雏形——斩断过往虚妄，直指本源真意的意志之剑。

“感觉如何？”剑无尘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平静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期许。

玉清尘闻声，缓缓放下左手，转身面向师尊。他的脸色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但那份劫后余生的虚脱已被一种内敛的坚韧取代。

“回禀师尊，”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质感，仿佛经过亿万剑意磨砺后的金石，“弟子……找到了新的起点。”

剑无尘的目光锐利如剑，扫过玉清尘全身，重点落在那只左手之上。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弟子体内那曾经狂暴肆虐、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毁灭剑意，此刻如同被驯服的凶兽，蛰伏于经脉深处，虽依旧带着令人心悸的破坏力，却不再混乱无序，反而被一股新生的、澄澈而坚韧的意志牢牢束缚、引导着。

“毁灭并未消失，它已与你共生。”剑无尘沉声道，语气笃定，“你不再是它的傀儡，而是它的驾驭者。记住这种感觉，让毁灭成为你剑锋的延伸，而非吞噬你的深渊。”

玉清尘郑重点头：“弟子谨记。”帝千劫那斩断因果、归于虚无的一剑，不仅斩断了他的手臂和扭曲的执念，更是成为他的剑道导师，时刻提醒着他剑道的本质——剑是器，意是魂。

此刻，那沉寂的毁灭剑意，正被他以这新生的“左手剑心”为引，尝试着真正地“握”在手中，而非被其驱使。

“你的身体……”剑无尘的目光再次落在断臂处，语气凝重，“帝千劫的那一剑，断绝了血肉再生的可能。但福祸相依，这或许也是你淬炼‘太虚剑体’，使其更进一步的契机。”

玉清尘微微一怔：“师尊的意思是？”

“太虚剑体，本意在于包容虚空，演化万剑真意。”剑无尘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如今，你右臂缺失，肉身不再圆满，这本是缺陷。然天道有缺，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残缺本身，未尝不是一种‘空’，一种‘虚’！”

“现在你的太虚剑体虽然进化成了太虚毁灭剑体，但是那是你被毁灭剑意控制的状态下，并非真正掌握，想要真正掌握圣体，还需要你自己去领悟！”

“尝试引导你体内蛰伏的毁灭剑意，以这断臂之‘空’为炉，以左手剑心为引，淬炼你的血肉骨骼，让这残缺的‘空’，成为你容纳毁灭、孕育新生的‘虚界’！若成，你的灵体‘太虚剑体’，将彻底蜕变，迈向更高层次的圣体——太虚毁灭剑体！”

以断臂为炉，以毁灭为火，淬炼圣体！

玉清尘瞳孔微缩，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明悟涌上心头。帝千劫斩断了他的“存在”，却也为他开辟了一片前所未有的“空域”。这片空域，不正是容纳毁灭、演化新生、契合太虚本意的最佳道场吗？

“弟子……明白了！”玉清尘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那是一种找到了破而后立、向死而生道路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