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骸骨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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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灯油燃起的灰白光芒，如同混沌初开时劈开鸿蒙的第一道斧光，霸道地贯穿了倒悬昆仑外围翻涌的、旧天道残余的混沌涡旋。被苏半夏以生命与药魂强行续接的轮回之路，此刻凝固如不朽的神金长桥，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灰白光泽，稳稳地刺向昆仑深处那片翻涌着巨大骸骨阴影的核心区域。路，通了。代价是苏半夏如同燃尽的灯芯，生机几近断绝，软倒在冷月同样变得透明的臂弯里，白发枯槁，形销骨立。

冷月抱着苏半夏轻盈得几乎没有重量的躯体，透明的脸颊上，那两行由灰白路光折射出七彩的泪痕尚未干涸。她的存在感在这条被异力强化的路上依旧在缓慢流逝，身体边缘如同水中的墨迹般微微晕染、模糊。她低头，看着怀中挚友那张枯槁灰败、却凝固着一丝疯狂满足的脸，冰冷的琉璃脏腑深处，一股比寒毒更甚的痛楚在无声地绞紧。苏半夏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脉搏时断时续，如同秋风中最后一片挣扎的枯叶。

就在这时——

嗡……

一种极其细微，却又仿佛直接穿透骨髓、震彻灵魂的震颤，毫无征兆地从脚下这条灰白不朽的轮回之路深处传来。

起初只是如同古筝断弦的余颤，轻微、短促。

紧接着，这震颤的频率陡然拔高！如同亿万根腐朽的琴弦被无形的手同时拨动、绷紧，又瞬间撕裂！

呜——！

不再是震颤，而是声音！

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汇聚了所有绝望、痛苦、不甘与永恒诅咒的声音！它并非从某个方向传来，而是从四面八方、从上下左右、从虚空本身、从这条轮回之路的每一寸光壁内部，轰然爆发！

是哀嚎！是悲泣！是千万年积压的怨毒诅咒！是飞升者在被天道吞噬、转化为骸骨养料前，灵魂被碾碎、意志被磨灭时发出的终极呐喊！这声音超越了听觉的范畴，直接作用于生命最本源的存在烙印，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每一个活物的神魂深处！

“呃啊——！”冷月透明的身体猛地一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后背！她怀抱着苏半夏，整个人被这股恐怖的声浪冲击得向前踉跄数步，险些跪倒在灰白的光路上。那声音钻进她的脑海，瞬间引爆了她体内原本就狂暴冲突的寒毒与情劫丹煞气！冰蓝与暗红在她几近透明的琉璃脏腑内疯狂冲撞，撕扯着她的经络，让她透明的嘴角再次溢出一缕带着琉璃质感的血丝，瞬间又在声波震荡中化为细碎的冰晶粉末。

更可怕的是，她感觉到自己本就稀薄的存在感，在这充满怨毒与死寂的哀嚎声波冲刷下，如同烈日下的薄冰，正在加速消融！构成她身体的某种维系，正在被这声音强行剥离、粉碎！

“噗！”怀中，生机渺茫的苏半夏在这灵魂层面的恐怖冲击下，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又是一口暗金色的、带着浓烈药香的血喷了出来，染在冷月透明的衣襟上，瞬间被声波震成一片迷蒙的血雾。她的生命之火，在这无孔不入的哀嚎声浪中，如同暴风雨中的烛火，更加微弱，摇曳欲熄！

光路之外，正在艰难调整气息、右眼琥珀流光因先前强攻星界异光而紊乱不堪的齐不语，身体同样剧震！那声音无视了他无因果命格的部分隔绝特性，如同冰冷的毒蛇，狠狠噬咬着他的神魂！右眼深处，那点因为星界异光刺激而短暂浮现的、深邃的黑暗漩涡，在这充满死寂与怨念的哀嚎冲击下，疯狂地旋转起来，传递出一种混杂着暴怒、排斥与一丝……同源般冰冷的悸动！

他猛地抬头，琥珀色的右眼死死盯向倒悬昆仑的核心深处——那片翻涌的、由历代飞升者骸骨堆积而成的恐怖阴影！

“骸骨…回音…”他沾血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吐出四个冰冷的字眼。这不是猜测，是源自窃道者本能对法则扭曲的感知。旧天道，这头盘踞在倒悬昆仑深处的巨兽，在感受到轮回之路被强行续接、感受到威胁逼近时，终于动用了它最污秽的武器——那些被它吞噬、奴役了千万年的飞升者，连死后的哀鸣都被炼成了攻击的洪流！

呜嗷——！！！

仿佛回应着齐不语的凝视，那汇聚了亿万怨念的哀嚎声浪，骤然拔高到了顶点！

轰隆隆隆！

整个倒悬昆仑的虚空，剧烈地沸腾起来！肉眼可见的、灰白色的声波，如同实质的海啸，层层叠叠，从昆仑核心的骸骨阴影中爆发，朝着轮回之路所在的方位，排山倒海般碾压过来！声波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镜面，寸寸碎裂！无数细小的空间碎片被声浪裹挟、旋转，形成一片片锋利无比的死亡风暴！

这还不是最致命的！

在那遮天蔽日的灰白色声波海啸的最前沿，在那层层叠叠的声浪褶皱与旋涡之中，一点点的惨白寒芒，如同暴雨前夕蛰伏的雷光，骤然亮起！

咻！咻！咻！咻！咻！

刹那间，亿万点惨白寒芒破开声浪，激射而出！

是骨刺！

由纯粹的、被极致压缩的声波能量，混合着飞升者骸骨中最坚硬的怨念结晶，凝聚而成的——骸骨声刺！

每一根骨刺，都长约三尺，惨白如死人的指骨，表面布满了螺旋状的声波刻痕，尖端闪烁着洞穿一切的寒芒！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在那哀嚎声浪的驱动下，如同训练有素的死亡军团，瞬间铺满了整个视野，形成了一片惨白色的、由纯粹杀意和绝望凝聚而成的荆棘丛林！荆棘的尖刺，全部对准了灰白轮回之路上的三人！

速度快到超越了思维！第一波惨白骨刺组成的荆棘洪流，已撕裂虚空，带着刺耳的、仿佛亿万亡魂同时尖啸的音爆，狠狠撞在了轮回之路的外壁之上！

铛！铛！铛！铛！铛！铛！

密集如暴雨打芭蕉，又似千万口丧钟同时被敲响！震耳欲聋的恐怖撞击声瞬间炸开！

那由混沌灯油强化、灰白不朽的轮回光路，剧烈地震荡起来！光壁上，被骨刺撞击的地方，爆开一团团刺目的灰白与惨白交织的能量火花！坚固的光壁表面，竟然被硬生生凿出了无数细密的凹坑！整条光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如同一条被亿万毒蜂围攻的巨龙！

“守！”冷月透明的脸上瞬间布满寒霜。她将怀中气息奄奄的苏半夏轻轻放下，用一缕近乎透明的寒气将其暂时护住。同时，她透明的身影一步踏前，挡在了光路冲击最猛烈的前方！

她双手闪电般结印，指尖划过玄奥的轨迹。一股凛冽到极致的寒意，瞬间以她为中心爆发开来！不再是纯粹的冰寒，而是融合了她自身琉璃脏腑中那股新生的、由寒毒与药灵异变而成的奇异力量——冰魄玄音！

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呈现出半透明琉璃色泽的环形音波屏障，如同瞬间绽放的冰莲，以冷月为中心，急速扩散开来！屏障表面，无数细小的、如同冰晶雪花般的符文急速流转、碰撞，发出清越而冰冷的铮鸣！这声音，清冷、孤高，带着一种冻结灵魂、寂灭万物的意志，试图对抗那污秽绝望的骸骨哀嚎！

冰魄玄音屏障与惨白骨刺荆棘洪流，轰然对撞！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极寒冰水浇灌在烧红烙铁上的剧烈消融声！琉璃色的冰魄音波与惨白色的骨刺声波疯狂侵蚀、湮灭！无数细小的能量碎片如同烟花般迸射！

冷月的冰魄玄音，确实强大！那清冷孤高的音波，带着冻结与寂灭的特性，瞬间让冲在最前方的数百根惨白骨刺表面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冰晶，速度骤减，甚至有几根直接冻结、碎裂！

然而，这短暂的僵持仅仅持续了一息！

呜嗷——！！！

倒悬昆仑深处，那亿万骸骨的哀嚎骤然变得更加凄厉、更加怨毒！仿佛被冷月的抵抗所激怒！那惨白骨刺组成的荆棘洪流，猛地一滞，随即，所有骨刺表面的螺旋状声波刻痕，骤然亮起刺目的惨白光芒！

嗡——！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共振之力，猛地从那亿万骨刺中爆发出来！这力量并非直接攻击，而是精准地捕捉、锁定了冷月冰魄玄音屏障的核心频率！

共振！同频共振！

冷月那清冷孤高的冰魄玄音，此刻竟成了亿万骸骨哀嚎最好的共鸣腔！她的抵抗，她的力量，非但没有削弱敌人，反而成了对方力量爆发的催化剂！

咔！咔嚓嚓！

刺耳的碎裂声如同死神的丧钟！冷月身前那琉璃色泽的冰魄玄音屏障，在自身力量被敌人利用、共振放大的恐怖冲击下，如同被重锤击中的镜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裂痕飞速蔓延，眨眼间覆盖了整个屏障！

“噗！”冷月身体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大口透明血液，那血液在空中就化为一片细碎的冰晶雾霭！她透明的身体剧烈颤抖，体表的琉璃光泽瞬间黯淡下去，边缘的透明晕染猛地扩散了一大圈，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化入这片灰白的光路之中！她强行支撑的屏障，成了反噬她自身的致命武器！

屏障，碎了！

在冷月吐血倒飞、屏障破碎的刹那，第二波更加密集、更加狂暴、表面共振惨白光芒刺目欲盲的骸骨声刺荆棘洪流，如同决堤的死亡之河，再无阻碍地朝着光路上毫无防御的冷月和昏迷的苏半夏，倾泻而下！

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瞬间将二人彻底淹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药魂——御！”

一声微弱却无比坚定的低喝，如同在狂风中挣扎的火苗，骤然响起！

是苏半夏！

她不知何时，竟强行挣扎着撑起了半边身体！那张枯槁灰败的脸上，双眼依旧紧闭，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但她的双手，却以一种超越生命极限的稳定，结出了一个古老而玄奥的印诀！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浓郁生机与守护意志的青碧色光芒，瞬间从她干涸的丹田气海深处爆发出来！这光芒在她与冷月身前急速凝聚，化作一面半透明的、布满了龟裂纹路的古朴青盾虚影！盾面上，九朵莲花的虚影若隐若现，缓缓旋转，散发出阵阵带着苦涩药香的守护之力！

九转莲心盾！这是她本命药鼎“九转莲心”破碎后，残存的本源药魂所化的最后守护！

这面龟裂的青碧盾影，在亿万惨白骨刺组成的死亡洪流面前，渺小得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但它出现的刹那，却硬生生在那绝望的洪流前，撑起了一方微弱的、带着不屈生机的净土！

噗！噗！噗！噗！噗！

惨白的骨刺洪流，狠狠撞在了青碧色的药魂盾影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心碎的、如同钝刀割裂朽木般的闷响！那面本就布满裂纹的盾影，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撞击，都让盾面上的裂纹加深一分，扩散一分！那九朵守护的莲花虚影，在狂暴的声波冲击和骨刺穿刺下，一朵接一朵地迅速黯淡、凋零！